开始
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三学生,藤原拓海的一天却通常是由不普通的送货开始的。
今天也不例外。
一旦粗胖的时针颤颤巍巍地戳向阿拉伯数字‘4’,睡梦正酣的他就会被老爸无情地踹起,匆匆地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昏昏沉沉地坐进了86的驾驶室,尾箱中则载满了供给山上酒店的豆腐。
“我总有一天会因为疲劳驾驶而一头撞下山的,臭老头。”
睡眠不足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眼睛半睁不睁地瞟向叼着香烟的老爸。
听见他的嘀咕,藤原文太不以为意地说:“就算你睡着了,身体长期养成的反射神经也能支撑着你把车平安开回来。”又将灌满了自来水的纸杯递给他,不怎么温柔地例行叮嘱道:“开稳点啊。”
“知道啦知道啦……”稀里糊涂地应着,拓海一把接过,忽然觉得有些口渴,鬼使神差地就着那杯缘喝了起来。
冰凉的**咕噜咕噜地灌入喉中,以及一个——
“咦,什么东西?”
那一刹那间睡意全消,拓海微微瞪大了眼,把杯子从嘴边挪开,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往杯子里一看,在昏黄的路灯下,水液清澈见底,什么杂质也没有。
……是他的错觉吗。
刚才好像有个滑溜溜的球状物顺着喉咙滚了下去。
“喂,你该不会是把酒吧自动贩卖机里的玻璃珠弄进去了吧!”他不自在地摸了摸凸起的喉结,猛地扭头,看向仍是老神在在的藤原文太,激动地质问着。
藤原文太的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一拳锤到了他头上,一边抢过杯子重新灌水,一边不忘骂道:“白痴!这水是喝的吗!还好意思乱发脾气!”
“……好痛。”
拓海敢怒不敢言地捂住登时就起了个肿包的头,在爸爸不由分说的暴力镇压下,原本汹汹的气势倒是消散了大半。
“那我出发啦!”
唯有认命地叹了口气,扭动钥匙,在引擎那隐含着韵律的响动声中渐渐驶离了。
送货回来,倒在**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再次起床,睡眼惺忪地赶去县里S高校上学。
所谓上学,也只是望着窗外发发呆,打发时间,亦或是靠在课桌上补眠罢了。
“拓海~~~~!!”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骤然在身后响起,刚迈进人来人往的大门的拓海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打招呼:“早安,阿树。”
“早你个头啦!”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武内树不顾旁人侧目地笑得一脸奸诈,踮起脚来,左手一把勒住比他足足高大半个头的拓海的脖子,害得拓海差点窒息,难受得直翻白眼,大喇喇地宣布道:“我又找到SHIRUBIA的新广告,新广告了哦!”
他献宝似的扬了扬右手里捏着的汽车杂志。
“哦哦哦,你先放开我,要死人了!”
倍感丢人的拓海胡乱应着,大力挣开他,这才终于顺利喘了口气:“午饭时间再看啊,现在再不进去,就要迟到——”
“044OX系统正式激活。”
一个听不出性别的机械音毫无波澜地在脑海中响起,拓海下意识地止住了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像是昙花一现,在硬梆梆地抛出一句话后,她再没任何动静。
“怎么了拓海,话说到一半就没声音了?”
武内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喂,阿树。”拓海迟疑了下,犹带侥幸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
“啊哈?”武内树夸张地探了探他的前额,却被他反射性地躲开,转念一想,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大叫一声:“拓海,你分明是思春了吧!”
“神经病。果然问你得不到任何具备建设性的意见。”
拓海扫了他一眼,利落地拍掉他的胖爪子,单肩扛起扁扁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将‘幻听’一事怪罪在睡眠不足头上,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拓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毫无心理负担地趴在桌上,埋头就睡。
周围这样做的,当然不止是他一个人。被分配到后座上的几乎都是酷爱通宵打游戏、不求上进的那种,熬出一双双布满血丝的兔子眼来,仅仅是迫于家长的要求,才不情不愿地赶到学校混混日子而已。
讲台上的老师对此视若无睹,依旧若无其事地继续着自己的课程。
升学不是强制性的,即使是老师也难免只将有限的注意力放在品学兼优的学生身上,至于那些无心向学的,就索性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拓海却睡得很不安稳。
因为脑子里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竟然开始了意义不明的絮叨:‘外貌75品德50身材55智力80气质33……”
什么鬼东西……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拓海捧着里面闹哄哄的头,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种症状该不会越来越严重,或者一直持续下去吧。
拓海天马行空地猜测着:会不会是精神分裂的前兆?总不能是被鬼附身了吧。
——要不要试着向老爸伸手要钱,放学了去看一看心理医生?
拓海很快打消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别了吧,有用不有用还另当别论,光前期需要支付的费用,就是个注定不小的数字,要是让臭老头出钱的话,日后一定会变着法子从他这里加倍挖回去的。
还是少自讨苦吃为妙。
“喂,拓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武内树不满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这才将走神中的好友给唤了回来。
“啊,有啊……”拓海随口扯了个谎,努力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应付他。
好在武内树知道他一向是个十句答不上五句的闷葫芦,习惯了他半睡不醒的样子,不曾期待他会给出什么精彩的附和,于是仍然保持着亢奋的状态,自顾自地指点着广告上的炫目车身:“好棒啊,这颜色我喜欢!”
拓海兴趣缺缺地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多少钱?”
在他眼里,这些车子的性能都没什么区别,顶多是外壳和颜色有所不同。
自然也无法理解阿树对着它们饥渴不已的作态。
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武内树一听这话就蔫了,嘀嘀咕咕:“91年式的138万……唉,还是放弃SHIRUBIA,考虑86比较现实。”
就凭他们趁课余时间在加油站打工所获得的微薄薪资,怕是不吃不喝地过上十几年都买不起。
SHIRUBIA?真是奇怪的名字。
见他有些沮丧,想着转移话题的拓海又强打起精神,问:“那86要多少?”
是86没错吧,阿树经常挂在嘴边。
“我看看啊,唔,有30万的,但没有安检。”
这个数字看起来至少没那么难以接近。
拓海好奇道:“你现在存了多少了?”
武内树不假思索地回答:“5万多。”
即使在暑假累死累活地工作,也最多能赚12万,距离目标还很遥远。
“唉,就没有薪水更高一点的工作吗?”武内树发着牢骚,把金属扶手敲打得哐当哐当响:“我好想快点有一部属于自己的车啊!!!”
“嗨拓海,你们在打工吗?”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看向笑得可爱的搭讪者。
——茂木夏树。
突然对上一个漂亮女孩,生性内向的拓海一时间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叮叮叮——”
“请及时回答,请及时回答!表现– 10!”
这催命符般的尖锐响动震得拓海一激灵,倒是没那么局促了。
“呃……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隐隐有种‘不理睬这个声音的话下场会很不妙’的糟糕预感。
在这时候,善于察言观色的茂木夏树被晾在那里半天后,也察觉到了大概是自己的突然出现,才令得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沉默下来,不由得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并不介意拓海表现出的冷淡,给自己解围道:“怎么啦,我打个招呼都把你们吓到了吗?”
平时口花花,关键时刻掉链子掉得谁都快的武内树紧张得满脸发红,脸上的青春痘都鼓得更明显了,声音也不受自控地结巴起来:“不、不啊,只是很、很、意外。”
茂木夏树根本没搭理他的意思,笑眯眯的,径直看向拓海,等他回复。
“回答超时,表现– 50。”机械声冷酷地宣布着,又说:“鉴于是初回使用系统,可酌情免费为宿主启动一次普通级救助功能,是否使用?3秒内不回答,将视作拒绝。3、2、1——”
随着在拓海眼前弹出了两个漂浮的‘YES’‘NO’选择框,周围的时间也莫名地迟滞了下来——要说这点是从哪儿看出来的话,从无端端变得灰白的色彩,和夏树丝毫不变的笑容弧度,和武内树鼻涕下拖的长度不曾变大就能判断了。
拓海绷着脸,一动不动。
……他一定还在做梦吧。
自欺欺人的他没留意系统的倒计时走到了尽头。
“……可供反应的时间结束。鉴于宿主表现上的负分和反应上的极度不配合,将在一分钟内进行适量惩罚,建议避开人群,否则引**乱的话,后果自负。”
这可恶的声音甜蜜地说着。
沙漏中静止的砂砾恢复了流动,四周重又变得色彩缤纷起来。夏树那用小刷子精心刷过的眼睫轻颤,歪歪头,嗓音软糯地问道:“拓海?怎么不说话呢,不舒服吗?”
武内树响亮地抽了一下鼻子,把即将坠到唇边的半透明冻状物恶心地吸了回去。
拓海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声音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十,要说原本是无波无澜的木然的话,现在则堪比西伯利亚刮来的凛凛寒风。
“倒计时开始,60……59……58……”
拓海的额际划下一滴冷汗,再不敢犹豫地抛下不知就里的夏树和武内树,拔腿就往隔壁教学楼那一般无人使用的厕所跑。
“喂喂喂——拓海,你去哪里!!”
“拓海!快上课了!”
耳畔响起的数字越接近零,他就越着急。以前所未有过的高速一路狂奔着,本就凌乱的短发被风刮得乱糟糟的,可现在的他哪里管的上其他学生的议论纷纷,满心满眼的只有那怕是能救他一命的男士厕所标志。
拽开吱嘎作响、摇摇欲坠的木门,他义无反顾地钻进了臭烘烘又遍布灰尘的厕间里,以防万一,还将生锈的门栓闸上。
事后证明他的这个决定有多么明智。
“时间到。惩罚时间为——一小时~”
充满恶意而拖长的尾音夹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愉快,话音刚落,拓海就觉得四肢百骸传来一阵近似麻痹的痛,胸前的衣料诡异地慢慢拱起,棕褐色的头发跟不断延伸的蜘蛛丝一样悄无声息地加速生长着,更叫他难以忍受的是,下肢那软趴趴的地方融化了般的炽烫——
待到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他本能地低头一看——
柔顺笔直的长发飘飘,浑圆的双峰傲人耸立,直撑得紧扣到领口的衬衫崩掉了两颗纽扣。
这叫每一个男人都惊恐万分的画面,也使得他再无法维持一贯的平静了。
拓海眼前一黑,思维当即就短路了几秒。
犹不死心的他在回过神来后,试探着往胸前那两团足以让每个女人嫉妒的软肉,心惊胆战地伸出了手。
捏一捏,再揉一揉。
手感一流,货真价实。
“………”啊啊啊啊啊!!!
他居然变成了,阿树最爱的那种,胸、大、发、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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