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杀人·伤口·割爱

9杀人·伤口·割爱

我从地上捻起一个小泥点,再沾点水,黏在字典上。代表这个词汇我看懂了。

我没有笔,所以只能这样办。

看着暗下来的天幕,我合上字典。春天的这个时候正是外界人来流星街的日子,人口数量急剧爆涨,混乱天天发生。相对来说,死的人也就多了些。

收起字典,我在“糖葫芦扎”这里练习了一会儿拳,期间三个少年从旁边匆匆路过。大点的那个有一双漂亮的绿宝石眼睛,他比我高一个头,瞅了我几眼走远。

这么晚了出去找食物的话,可是无功而返,而且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

“最近流星街有了好几个新的小群体,出门注意点,那些人可不比一些大人,是会抢同龄人的东西的。”阿托搬了般挡门的石头,对玛奇进行教导。

“话说阿托是不是最近要去里区?”我擦了把汗,解开衣服上的扣子。

阿托摇摇头:“有这个打算,但不放心玛奇,还是待在这里吧。”

话不投机没有持续太久,其实我一直怀疑玛奇和阿托的关系,阿托灰发灰眸怎么看都不像是可爱的玛奇的哥哥。

进去没多久的功夫,出来时就发现世道变了……刚才路过门口的三个人拆着我的“糖葫芦扎”,打算搬走。算起来,这也算一种燃料。但其实在流星街烧火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嗨嗨嗨,哥几个没见主人家在这儿?”我挑挑眉,阿托刚说完就轮到我身上了吗?不过这种事情,欺负到头上来了,再装孙子岂不是以后就等着人家把家里搬空吧。

两个少年停下手来,绿眼睛的人抬头瞅了我一眼:“继续拆。你没把这东西搁在你巢里吧?再说搁在里面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嘿?跟我横?哥哥们不是不懂流星街的规矩,这种烂底子的事干多了真不怕粘得满身是屎。”我走过去一脚踩在“糖葫芦扎”上,抬起头毫不后退。

绿眼睛小子冷哼一声,掏出把刀子来,嘎达一甩,弹簧刀弹出。

世界上最忌讳的就是耍酷。浪费时间容易被敌人抢先。

弹簧刀刚弹出,绿眼小子已经蹲下了,我出拳狠又猛。

“耍刀子不是就你这滑子会使。”我冷哼一声摸出刀来,抬头看了看那两个人,威胁的眼神做到足。

“楞着干嘛,一起上!”绿眼嚷嚷着就要爬起来,半途里被我踹了回去。弯下腰躲过一人的出拳,划了个圈从他的胳膊外侧钻出,双臂缠上对方的拳头,用尽身体上前一撞别着他的胳膊狠狠一推。

另一个人险险接住队友。两人后退一大步。

绿眼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狠狠咬了咬下嘴唇,冲我呸了一口痰。那痰落在我脚下,我眼睛没眨冷冷看着他,直到他转身带着人离开,我才心情复杂地皱起眉头。

捡起地上掉了筷子的“葫芦扎”,我敲开隔壁的门:“阿托,我想和你借个东西。”

不一会儿,我拿着一把斧头钻回窝里。不是我多心,那少年绝对不可能就此罢休。

半夜时分,我放在门口的易拉罐被人走路时踢到了,它咕噜咕噜滚了滚。那嘎啦嘎啦的声音在黑夜中听得格外清晰,我双眼猛地睁开,来了吧。

果然外面的脚步声靠近,人不少,至少七八个。我屏住呼吸,细心地听着脚步声。

“就是这儿。”我听到有人在低语,那声音带着点撒气的声音,很想下午那个绿眼小子。几句嗯之后就没有了声响。

我朝手心里吐了几口吐沫握紧斧头,心里有些难以控制的兴奋感。不是老子跟你们这些小孩吹,哥十七岁拿斧头砍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对付群战有一手。

一个人对战多个人,其实和他接手的面积不大,一次只能有七八个近身。所以他可以尽可能地攻击,按伤害比例来说的话,是被攻击的那个人伤害值高。

唯一的大忌就是让人靠近身体。

在对方想更进一步时,我哧溜蹿了出来,手里提着斧头:“哥几个这么欺负人头上,不厚道啊。”

不过这里是流星街,那些混话好像作用不大。我趁机数了数人,太看得起我了,十一个。

“就是他?”带头的人是个光头,他问了问那绿眼睛的小子,指着我高高再上道,“比你小那么多怕什么?好了,再厉害今天也得砸了。”

我清清嗓子:“怎么我也算流星街的老人了。他们几个新来的也不容易,你至于让人家大晚上出去给你找吃的吗?都在这里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没个逼数。”

“挑拨离间这招对我没用,他们想在流星街混下来,没有仰仗的集体还有什么选择?”光头后退几步,腾出个地方,“我现在就站在这里看你一会儿痛哭流涕的好戏。”

谁稀罕跟你在这里唧唧歪歪,莫装*逼了。我一斧头朝冲过来的第一个人砍到在地,钝了的斧子带来的伤口并不细长,重力砸碎了他的右胸腔。

血腥的味道在夜空中氤氲,刺激了在场所有人的感官,见血必杀这句话是不错的。我打了鸡血一般挥动了斧头,说实话这玩意儿比一般武器要好使很多。怪不得阿托每次出去收获都颇丰。

他肯把斧头借给我也是见我没事看个书,觉得没太大偷奸耍滑的念头。不知道看了这一切是不是后悔借给我。斧头太沉,一下劈空了,受到重力的拖拽再加上有人从右方攻击,我为了躲避攻击身子扭成不正常的形状,脚下一个趔趄。

小腿肚顿时火辣辣的,剧痛传来让我扑通跪了下去,那种疼痛就像有人刮骨一样。就地一滚,我又颤悠悠爬了起来。经历过的伤还少吗?每次实战的最大禁忌就是因为一点小伤而停下手里的动作,这样只会死。

又收拾了两个人,我拖着条残腿后退,这不是我耍威风的时候。

地上躺倒六个人,基本都算是没的救型,只剩下喘气了。光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剩下四个已经没有战意的人,破口大骂。

“别带些新人来玩牺牲,来多少老子砍死多少。”我撂下一句话,垂下手里的斧头,它太重力气有些透支。

“我今天真是长了见识了。”光头笑,“我算记住你了,你等着。”

真是,这句话上辈子听腻了,就没有一点有新意的话吗?

“库,下手干净点。”旁边的内侧传来阿托的声音,我醒悟过来,放虎归山做不得,以后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灾难,而且谁知道以后来的是什么人呢?

杀人这种事不是没做过,特别是找上门来的,既然已经躺下六个了,又在乎那些做什么?我提了斧头又上了。

光头比较难对付一些,破费了力气。在最后一个人不敢置信地倒下去时,我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坐在地上,一看左小腿肚,已经鲜红一片。那里被人用木板打到了,木板上有颗钉子,一扯拽,划了一条长口子。伤口皮开肉绽,皮肉翻了出来,非常可怖。

撕心裂肺的痛,我艰难地移动了下腿,草草地撕了身旁人的衣服一圈圈缠紧用力裹上系紧。

将腿绑得直愣愣的,我艰难地爬起来,对上一双紫色的眼睛,玛奇在缝儿里偷看呢。我朝她笑笑:“吵到你睡觉了。”

紫色的眼睛眨了眨,缝被堵上了,里面传来阿托的声音:“尸体赶快处理了。”

“好。”我颤悠悠地站起来,试图拖动尸体,但显然这不科学,这里有十一具半死不活的人……我失血严重,根本没有力气。

最终还是阿托走了出来,他没有管我,一手抱起一个,速度很快地离开了视线。不一会儿回来后,他又抱起两具,抱起来时给一个人气管处补了一刀。

“谢谢阿托,这件事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了。这斧头罪证还是搁在我那里吧,等过段时间,事情没那么严重了再还给你们。”我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巢里,斧头搁在头边,倒头就睡。

“我来流星街虽然平时很多争抢,但杀人还是第一次。不过数量不少,十一个。我没有觉得罪孽深重之类的,感谢其他人的帮忙,虽然我知道在这里根本没有真正的友谊,大家都只为自己着想。”咔嗒,我按下了停止键。

就连阿托,也是出于自保才打算帮我,我还是有个数的。

半导体的电量不多了,即使是我再继续省着使用也维持不了多久,好几次开机都是很勉强,电量无法支持。

我在窝里躺了两天,储存的食物足够这倒不用担心,但小腿肚的伤口太严重让我行动非常困难。

翻了翻字典,我查到一个词:“伤破”。这种病的定义和以前世界的破伤风差不多,都是被生锈的钉子或铁片所伤,随后伤口感染死去。

我开始拆开裹伤口的布条,它被血渗透过来好几层。待全部的布揭开后,我发现有一部分已经长进了肉里,但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经过这么一番动作已经裂开了。血流了下来。

伤口发脓了。

如果没有药,我会死。

而且这样长的伤口,必须缝合才能愈合,不然等着它自己长好我半个月都甭想动。

我觉得自己已经有轻微的发烧迹象,这是由伤口感染引起的,我体内炎症过多。不知道白细胞是不是多了很多。我想笑,发现现在做这个举动这并不轻松。

一圈又一圈把布条再次缠紧系好。

我摸摸半导体,它伴随着我走过流星街最初的日子,给我活下去的勇气。帮我在还不成熟的情况下一步步适应这里的生活。

那里面有我的大部分生活记录。

但它即将没电,留在那里也只是个念想。只有念想是没有任何用的。

我费力地爬起身,将半导体塞进兜里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正好遇到了玛奇,我喊住要出去的她:“你那里有针线吗?一会儿帮我缝缝伤口。”

玛奇白了我一眼:“我可没有消毒的东西。”

其实按阿托的能力来讲,他们家比我富有很多,这类东西对于经常受伤的阿托来讲是很普遍的,不过我当然找不出人家该帮我的理由。

“我去交易店一趟,它在那边那个方向吧?”

玛奇看了看我鼓着的口袋,立刻明白我是准备去当东西了:“是啊,不过得走个把钟头。”

当天下午我就回来了,满头大汗地倒在家门口。

“玛奇。”我叫着这个名字,眼前有些花,用半导体交换来的药已经吃下去了。

摸索出剩下的酒精灯交给玛奇,玛奇她拿针从火上过了过,剩下的线泡在了酒精里面,她的手指沾了沾酒精,捏住针。

剩下的酒精被用来清理了伤口,当酒精渗入还没愈合的伤口时仿佛灼烧一般,我疼的差点跳起来,为了避免把玛奇踢出去,我咬牙忍住了乱动。

小腿肚血肉模糊,玛奇一只手捏住两边的皮肉,拿针穿了过去。

我*艹!!!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玛奇捏住针拽的时候,线划过那个针孔,混合酒精再加上快速摩擦产生的热……我差点就捶墙了,大伤都遇到过,却没想到这么小的活儿真折磨人。

“玛奇……你慢……慢点……”

“长痛不如短痛。”说这话时又穿了一针拉紧,我觉得我快死过去了。

我喘着粗气满身大汗,趴在那里犹如死鱼一般。

直到玛奇告诉我说缝好了,我还是没有反应。

和吸毒一样,神经中枢接收到的信号太刺激了,我暂时还没发反应过来。有几分钟我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了,好像是身子自动屏蔽了一样。

不管怎么说,命是保住了。

但爸爸的唯一礼物却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放弃很多东西。也许是亲情,若这样说早断了倒也好,不至于长大了兄弟感情深厚了再下手让人伤得更深;也许是尊严,这东西我觉得在来第一天就丢了;还也许是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

夜晚的流星街特别安静,我因为疼痛而睡意全无,所以也就听见了匕首出鞘的轻微响声,对着我的位置。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我就知道,那天惹下的祸总有一天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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