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战意

战意

尽管有了这么一段有趣的小插曲,可高桥凉介无端放弃职业车队抛出的橄榄枝一事的影响力犹在,于是吃到最后,史浩和中村还是感到颇为意兴阑珊,高桥启介更是从头到尾的食不知味。

“那晚上在赤城见了。”

凉介总结着,信手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重新披回身上,笔记本合好待机。

“我想,启介今晚还是会忍不住跑秋名山吧?”史浩笑着调侃道:“不服输的性格呢!即便是在对手们那么弱小的情况下,也不曾松懈片刻,不愧是我们RED SUNS的第二把交椅!”

针对这份溢美之词,拓海不耐烦地抖抖耳朵,可惜兔子的面部表情不够丰富,连撇撇嘴都做不到,根本表达不出他浓重的不屑。

什么第二把交椅啊。

说得那么威风凛凛,明明本质上就是个幼稚到会时不时无聊地戳戳他,乐而不疲地通过抢走他胡萝卜来戏弄一只倒霉兔子的顽劣黄毛头。

屁股被明里暗里戳了无数下,圣人都要忍无可忍了,更何况是离这思想境界还差得远的拓海。

——简直不是一般的烦!

是炒鸡烦!

炒鸡炒鸡烦!

最悲剧的是,他白白熬了这么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可以往蓝头发的凉介身边躲。可虽说是迟了一些,也算逃过这层出不穷的骚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拓海唯有暗自磨牙,瞪着得意洋洋的启介的眼里几乎快喷出火来。

当场就下定了要在秋名山一雪前耻,权作报复的决心。

……虽然还没想好具体该怎么做。

在座的所有人都猜不出这表面纯良无害的兔子所揣着的复杂心思,中村还没来得急开口附和着史浩赞美几句他心中的大偶像启介哥,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的高桥启介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哥哥,我待会有话要跟你说。”

“那我们这就回去吧。”看出弟弟的欲言又止,凉介闭了闭眼,淡淡地决定着:“兔子的话,就放我车上好了。”

拓海的心里咯噔一跳,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跑。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赶在他充分适应这四条小短腿之前,始终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这头动静的高桥凉介反应更快。

几乎在拓海发劲的下一瞬,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把试图逃跑的他牢牢地按在了桌面上。

拓海:“呜呜呜呜呜咕咕咕咕咕!”

——不要不要,快点放开我!

胸口被压制住,拓海的上半身完全发挥不出作用来,更何况在这紧急时刻,凉介还不惜拎住胖兔子后颈上的那一小块皮肉,任他再四肢不安地挣扎和咕咕叫着,也不为之动容。

修长有力的手指形成了最坚固的牢笼,提起少许后,又以左手托住胖墩墩的屁股,顺势将他抱在怀里。

眼见着被手臂封锁住了一切可能存在的退路,拓海当场就傻了眼。在他呈呆滞状的时候,毛茸茸的背还收获了一个安抚性地揉弄。

史浩忍不住说:“凉介,它好像突然变得很抗拒你呢。”

中村点头:“可能是误会你要伤害它,才本能地想走掉吧。”

高桥凉介轻笑着,手里继续揉弄这软热的毛团,慢条斯理地说:“我不会让它逃掉的。”

拓海反射性地抖抖耳朵,打了个寒颤。

凉介以为他又要逃跑,不假思索地加大了夹住他的力道。

快喘不过气来的拓海:“……”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害怕啊。”启介更是毫无同情心地嘲讽道:“真是只蠢兔子,正是因为太呆了,才会被主人抛弃的吧。”

回过神来的拓海顿时愤怒地从凉介怀里探出头,冲着恶劣的冲天炮就是一串急促的“咕咕咕”。

——来战!

看它炸毛,启介竟是嗤笑一声,故意掏掏耳朵作不以为然状,红果果地进行挑衅。

想当然的,拓海变得更加生气了。

这一大一小的对峙收获了其他客人的关注,隐约听到吃吃的笑声传来,让史浩忍不住捂脸,连中村也使劲憋着笑,免得惹他尊敬的‘启介老大’不悦。

“好了启介,别太幼稚。”凉介失笑:“它好像听得懂你在笑话它,都气得在发抖了。”

“嘁,笨蛋兔子能生什么气。”启介完全没把软糯好欺的大白兔的抗议放在眼里,径直用食指串起搁在桌上的钥匙扣环,选择了率先离开,边走还头也不回地边往后挥手:“快跟上吧!”

被强行塞进车里,还多此一举地用安全带捆住了,拓海木愣愣地听着高桥凉介扭转钥匙‘咯哒’声,引擎被发动时迸出的沉闷轰鸣,淡香袅袅的车厢里还流淌着优美动听的钢琴曲。

可这一切非但没能让他放松下来,还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感像一阵飓风般席卷了那颗凉飕飕的心。

——再过32分钟,他就要变回人了啊!

天照大神约莫是听见了他绝望的祈祷,在12分钟的行驶后,一直保持着凝视窗外的姿势,既是被累得,也是被吓得浑身虚脱,险些昏厥过去的拓海终于听见了天籁般的熄火声。

他们到家了。

高桥凉介没有粗心地忘记副驾上新乘客,才刚把钥匙塞进口袋,便轻柔地伸手拨开它的前腿,环住胸部,另一手则熟练地托起毛茸茸的臀,轻而易举地就将泫然欲泣的拓海塞进了怀里,直到走到玄关了,才放它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它狼狈地“PIAJI”一下,瘫软在了凉凉的大理石地砖。

“……”

凉介不由得蹙起了眉,还想蹲下来揉揉那身光滑柔软的雪白皮毛,拓海便火急火燎地强撑着软绵绵的身体,一蹦一跳地跑了。

……期间笨拙地撞到障碍物无数。

“至于这么害怕吗。”留在原地的凉介喃喃自语着。

他自认刚刚开车还是很稳的,于是对原本温驯乖巧、现在却叛逆得和启介有得一拼的它就不能理解了。

“哥哥!还不上来吗?”

启介的大嗓门从上方传来。

他摇摇头,索性将胖兔子的异常反应归类成蓦然进入新环境、适应不良所造成的安全感缺失和高度焦虑,不再多想,自顾自地泡了两杯热茶,就不慌不忙地往楼上去了。

在遵守交通规则的前提下,先行一步的启介比凉介还要早进家门,身为急性子的他却罕有地跑进了这鲜少涉足的书房里,还老实地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等人。

等得望眼欲穿。

凉介坐在办公椅上,先是按下笔记本的启动键,旋即扭转椅身,十指交叉着,好整以暇地看向忽然有些面红耳赤的弟弟。

“启介,我想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怎么又把它抓来了?”凉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由于后半句的话锋骤然一转,被惊了一下的启介下意识地松开了对兔子的钳制,拓海亦懂得把握时机,当即就愤怒地用后腿蹬了他,跌跌撞撞地跳到离得最远的那张沙发上,警惕地与他对视。

拓海喜欢这个位置,因为既可以一眼望见墙上的时钟,也能随时溜出门口,还能确保自己在高桥凉介的保护下,监控高桥启介的一举一动。

启介讪笑:“哈哈,哈哈,我是看它在书房门口路过,就顺手……”

实际上,是他想故技重施地用小点心把兔子诱骗过来,仍然没成功,恼羞成怒之下,就硬是一个飞扑给把它逮住捞过来了。

“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跟它过不去。”凉介不赞许地摇头,隐含指责道:“它才被你踩了一脚没多久。”

启介嘿嘿笑着,摸着后脑勺企图蒙混过关,正正听见那趾高气昂地蹲坐在沙发上的兔子自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呼噜’,嘲讽意味十足。

启介摸头的手僵在了半路,额角暴起一根青筋。

——真的好想揍这个仗着有哥哥给它撑腰就了不得的白毛团一顿啊。

“启介?所以有什么事。”

看出他的魂不守舍,凉介耐心地等待片刻,扔得不到回应后,不得不温和地提醒了句。

“呃,是这样的。”启介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阐述着:“我昨晚在秋名山上练习时,遇到了一个很古怪的人。”

“哦?”

凉介不置可否地应着,掀了掀眼帘,示意他说下去。

“确切地说,他的车也很奇怪。”启介拧着浓眉,苦恼于自己贫匮的表述能力,憋了半天,只干巴巴地说:“他非常非常熟悉车道,速度也快得离谱……”

“那么,是一架什么样的车?”

凉介承认自己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是一架熊猫色的AE86!”不知道自己怨念的正主此时此刻就趴在他不足两米远的地方,启介一拍膝盖:“可他的技术好得吓人,尤其是甩尾的时候,展现出来四轮漂移堪称完美,直路上才刚刚甩开,弯路上又跟乌龟一样紧咬不放的烦人架势……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死在秋名山的飞车手的亡灵,要么里头坐着的就是一只怪物!”

凉介伸出手来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转而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出几行字,用自制软件进行一系列数据模拟,半晌才道:“你继续往下说。”

十几年前出产的旧车款,按理说不可能给驾驶着最适合转弯的FD的启介造成任何威胁。

这样一来,里头坐着的车手的实力……就更耐人寻味了。

“但是那家伙空有技术,做事却不是一般的离谱!”启介愤慨地把拓海做出的诸多恶行——包括骗他调头然后趁机跑路、第二次见面起初也不愿意跟他完成比赛而是无耻地装路人、以及潇洒自若地使出高超的甩尾技术,超了他的车,最后扬长而去的傲慢姿态,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或许是呆在这躯壳里,难免被兔子的本能影响……此刻的他乐得几乎想在沙发上打滚。尽管克制住了这个诱人的念头,被刷新了世界的拓海还是笑得嫩粉的鼻孔里直喷气。

原来黄毛头对他怨念那么大,而他们之间的对‘道歉’的理解又存在许多误差。

至少对迫不及待地想赶回家睡觉的他而言,愿意耽误自己的时间让路实在是再明确不过的致歉了 。而高桥启介却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对未竟的追逐赛耿耿于怀的他希望的是一场被圆满完成的竞争——当然,要是能赢就最好了。

“想不到秋名山还有隐藏的高手。”连被启介寄以厚望的凉介对那位神秘车手之所以做出这样离奇举止的动机也百思不得其解,认真思忖着,半信半疑道:“启介,能不能再把被超车的过程再具体说明一下?理论性一点。”

“我没立刻把他揪下来胖打一顿或者撞下山谷就已经算很理智了!”启介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怒发冲冠:“他仅仅是仗着技术比我好上一点,就瞧不起我,还特意戏弄我!”

凉介挑了挑眉:“我是让你理论性一点,不是理智一点。虽然后者也同样重要。”

启介不服气:“我不过是输在对山路的不熟悉和对他的大意上——”

凉介轻笑道:“所以经过这次后,你应该学会更慎重一点,而不是怪罪别人没把实力一次性展现在你面前。”

启介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垂下头来。

凉介又说:“他恐怕是SPEED STAR的秘密武器,你若是真想跟他再堂堂正正地比一场,等周六晚上就好了——在交流赛上,他不可能用出格的手段的。我对他也很感兴趣,届时一起去。”

启介“唔”了一声,挠挠头道:“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

凉介看向他。

“我觉得他很可能今晚也会在同样的时间经过那里,这次我一定要逮住他,问个清楚,周六他到底参不参赛,和他耍弄我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启介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他们谁都没发现,原本蹲在沙发上状似假寐的白兔子不知何时溜出房门,静悄悄地消失在了走廊上。

——不提小侄女绪美在获悉自己的礼物不翼而飞的郁闷,直到夜幕降临,准备拿衣服去沐浴的高桥凉介忽地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衬衫和西裤搭配赫然少了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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