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大蛇浑身有着青灰色的鳞片,身躯足有赵硕小腿粗细,盘踞在地上便是老大一团,再加上倒瞳幽光闪烁,蛇信习习作响,有一种冰冷难言的冷酷感觉。
但赵硕在看到这条大蛇之后,心中却是油然升起一种亲切,虽然现在这元神和他的形象大相径庭,但他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时,环绕着赵硕的那道气旋旋转猛然加快,内壁的大蛇影像也是随之舒展身体,向赵硕直面扑来,竟像是要将他吞噬一般!
“来吧!”
气旋中的赵硕却在嘴角带笑,像是迎接多年未见的老友,舒展开了他的双臂,只见那条大蛇身影逐渐变淡变小,直接钻入了他的眉心。
嘭!
气旋消散开来,显露出了赵硕的身影,依旧是黝黑皮肤,朴实相貌,粗布麻衣,唯一不同的,乃是他的眼神。
之前他的眼神相当纯良,有种农夫式的热忱与憨厚,就连愤怒时也是相当通透直接,但现在个中却有一种诡谲冰冷,似乎对外界有着很深的防备,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的真正想法。
原地默然片刻,他伸手向怀中掏去,拿出后手上多了一撮纸灰,眼中诡谲的光芒闪动,显示出不同以往的智慧来:
“俺助你逃过仙师追杀,你却想要加害于俺,却使你最终还是着了那仙师的神通。”
元神觉醒,心智即开。
赵硕此刻稍稍一想便已明白,那仙师走时随意留下的一道符纸,虽说只有一道粗浅的驱邪术法,却将蛇妖惊走了片刻,让他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从而改变了一切。
这只是一个巧合,那仙师决计不曾有这般神鬼莫测的手段,只能说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罢了。
明了了一切,赵硕微微一笑,眼神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质朴与憨厚,整个人气质外形又变得和之前那个农夫全无二致,仿佛之前那种诡谲冰冷的感觉只是错觉一般。
“这世上人心险恶,俺既已决计不再做个农夫,自然要好生提防才是,扮猪吃虎方是上策。”
遭遇蛇妖出卖的生死劫难,赵硕的认知有了根本改变,再加他的元神,吸收了那蛇妖的一丝元神,性格也有了些潜移默化的转变。
“既然俺的元神已经觉醒,自然有了修炼的资格,但如何着手还没半点头绪,里正家老大曾经说过,他在柳州城里见过仙师,俺自当也去碰碰运气。”
赵硕虽然还没有二十岁,却已做过十多年的农夫,以农夫形象作为伪装可谓本色演出,就拿现在来说,看起来像是在原地发呆,眼神懵懂,神情木讷,谁想心中竟已转过了那么多念头。
“俺虽说要走,爹娘留下的祖业田也不能撂荒了去,正好找那帮猪弄的算算清楚。”
想到此处,赵硕嘴角浮现出一丝憨厚的笑意,将那把跟随他多年的锄头重新扛起,悠悠然回返家中,将其如往常般放在门后,又在爹娘灵前上了几柱香,磕了几个响头,便从床下翻出田契,锁好房门头也不回的走到了村口。
这里是赵家庄里正赵能的家,赵硕以前无数次远远向这里吐过唾沫,此刻待到进得房门,正好闻到一阵饭香,却是赵能和他三个儿子正准备开饭。
“老幺来了,有什么事吗?”
见到来人是赵硕,赵能身也没起,嘴角勾了勾,像是笑了笑,样子说不出的轻蔑。
赵家庄的村民其实可算同族,赵硕辈分较高,和赵能排在一辈儿。但他同时也是这一辈儿里最小的一个,就连赵能的仨儿子都比他年长,因此落了个这个称呼。
赵硕似乎有些畏惧的看了看里正的三个儿子,说起来这三人倒是他的侄儿,但他们几个也没起身,看着赵硕的眼神带着不善。
站在门口吞吞吐吐了半天,赵硕好歹说明了他的来意:
“里正,俺以后不想再种地了,但家里的祖业田不能荒废了,所以来找你商量个办法。”
赵硕话一说完,赵能那枯树皮也似的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起身来到他身边道:
“说过多少次了,要叫大哥,你我同族兄弟,不要太见外了。”
这句说完,这赵能却是看向了他家老三,开口吩咐道:
“三儿,去给你幺叔添副碗筷来,这晌午肯定还没用饭呐。”
赵硕似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一点推辞的意思都没有,接过老三极不情愿递来的碗筷,坐到桌边就吃起来,桌上还有一碟腊肉,他倒是吃得颇为香甜。
但赵能这下显然被赵硕勾起了一些念头,没心思吃饭,似乎在酝酿一些说辞,他的仨儿子自然也不敢动,只能干看着赵硕落筷如飞,那一碟腊肉几下就落入了腹中。
一碗饭吃完,赵硕像是才发现里正几人没有动筷似的奇道:
“大哥,侄儿们,你们怎么不吃?这也太客气了吧。”
赵能拿眼神制止了三个暗冒火气的儿子,呵呵一笑道:
“幺哥,怎么突然不想种地了,你以前不是一直说那是你的祖业田,死也不肯放么?”
赵硕叹了口气,憨憨的道:
“官府又要加税,俺一合计,要是一直这么种地,可不知哪一年才出得起聘礼,娶得成媳妇儿,所以来找大哥商量商量。”
赵能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神色,在他想来,赵硕终究抵不过他的手段,已然入瓮。
赵硕家的几亩水田都是上好肥田,他一直想将其收入囊中,奈何赵硕老爹一直不肯,又比他大上一辈,他也不好强使手段。
待到赵硕老爹过世,赵能多次游说赵硕出让他家田地,也一直被赵硕坚决推辞,因此他和三个儿子威逼利诱、处处刁难。
自然,这次加收雀鼠税,也是赵能假借官府名义,想要让赵硕感到难以为继罢了。
虽然自鸣得意,赵能还是假意叹了口气道:
“也罢,这烫手山芋就由大哥接下,你家一共三亩水田,三分旱地,我也不细分了,统共给你二十两银子,娶媳妇儿也是够了,剩下的钱还能置些营生,相信庄里也没人开得比我高了。”
赵硕一笑,瓮声瓮气道:
“大哥确实仁义,二十两太高了些,五两就好了。”
赵能一呆,二十两银子已是给得低了,却没想赵硕竟会再做减价,而且一减就是一大半,这种行为就像是患了失心疯一般,让他有些不确定的道:
“幺哥,你莫不是碰坏了脑袋,特意消遣我来了?”
赵硕的笑容憨厚而真诚,看不出一点心机:
“怎么敢消遣大哥,一年五两,也够我娶媳妇儿过活了。”
赵能又是一呆,半晌方才反应赵硕话中的意思,但看赵硕那笃定认真的模样,他也知道不是玩笑,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拍桌子道:
“赵硕,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消遣到我的头上!”
他这一拍之下,三个儿子也跟点了炮仗般跳到赵硕面前,纷纷开口喝骂。
“杂碎!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我看你上次收拾得还不够,皮又痒了是吧?”
“狗日的,竟敢跑到这里来骗吃骗喝,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三人仗着老子是里正,而且孔武有力,在庄里横行惯了,赵硕虽然算是他们长辈,但年岁还不如他们大,他们自然不会尊重,为了逼迫赵硕卖地,还多次故意找茬添麻烦,很是揍过赵硕几次。
赵硕也不见生气,只是拿眼睃了一眼老三道:
“狗日的骂谁?”
那老三正在气头上,下意识答道:
“狗日的骂你!”
话一出口,他却是反应出来不对劲,恼羞成怒便想要直接动手,但眼睛一花,赵硕已经从凳子上一弹而起,劈头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扇来直接将他抽翻在地。
这一耳光直将他抽得双眼金星四冒,半晌没能从地上爬起,有些迷糊间,他听到赵硕气愤的骂道:
“猪弄的!俺是你们幺叔!要是你们不懂尊敬长辈,俺便代你们老子教训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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