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硕看到柳府时,柳府的大门正在关闭,在其彻底合拢以前,他看到了门后一袭素白的纱裙——
那是一朵轻柔的云,那是一笼迷蒙的雾,那是一片微寒的雪,那是一块初凝的冰。
那袭素白纱裙的主人,乃是由外间进入了柳府,故而赵硕并未看得她的面貌,只看到了她那窈窕的背影,且在惊鸿一瞥后,便被柳府的大门隔阻了视线。
但是,就在那短短片刻的时间里,赵硕虽只看到了一个身着素白纱裙的背影,心头却产生了极为熟悉的感觉,这感觉使他停下了脚步,面朝柳府,沉默伫立。
而在赵硕身后,牛霸天虽不知赵硕为何驻足,但它见赵硕终于没有去到一旁的油条摊,却是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但与牛霸天不同,牛霸天只发现赵硕驻足不前,寇馨儿却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柳府后,却只看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不由疑惑而关切的传音问道:
“相公,你看到了什么?”
听得寇馨儿话语中的关切之意,赵硕心下不由微微有些惭愧,但暗地里叹了口气后,还是传音如实答道:
“俺刚才……似乎看到夏初冰进了那柳府之中。”
的确,赵硕看到那身着素白纱裙的窈窕背影后,心头产生的熟悉之感,便是牢牢指向许久未曾谋面的夏初冰,他与夏初冰曾发生最亲密的关系,脑海中已牢牢刻下伊人身影,故而口中话语虽不确定,语气上却十分笃定。
而寇馨儿已知赵硕与夏初冰的关系详细,故而听得赵硕传音后,并没有因赵硕的神态模样、明显是对夏初冰怀有感情而生气,反是传音奇道:
“相公看到了夏初冰?她不在七殇魔门呆着,也跑到洛州来干什么?”
赵硕闻言苦笑一声,却是摇了摇头,同样满心疑惑的传音道:
“馨儿,俺此前曾经说过,俺与夏初冰发生……那般误会后,便从未再行见过,连她此刻身在洛州都不知晓,又如何知道她来此作甚?”
不得不说,与心爱的女人一道,讨论另一个怀有感情的女人,是一件无比尴尬的事情,故而赵硕虽知寇馨儿大度,言语中还是注意了措辞,甚至将与夏初冰的关系,小心的形容为误会。
而寇馨儿自听出了赵硕的小意,有些好笑的白了赵硕一眼后,却是轻哼一声传音道:
“夏初冰为了彻底避开相公,说不定早就来了洛州,待妾身对此调查一番,若果真如此,便说明她当真觉得相公配不上她,为表惩戒,相公今后只能将她纳来做妾。”
赵硕再次听得这纳妾一说,不由满心思苦笑不已,却是颇为疑惑的传音问道:
“馨儿待如何调查?”
其实这问题颇为低级、答案也是十分简单,只是赵硕在看到夏初冰后,心绪有些杂乱,方才一时没有想明。
而寇馨儿闻听赵硕发问,当然能理会他的心情,却是故意在面上做出几分醋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答话,轻移莲步来到了一旁的油条摊边。
看到寇馨儿的举动,赵硕自是满心恍然,不由苦笑着拍拍额头跟了上去,但牛霸天不知老爷主母刚才的传音说话,见状还以为此番是寇馨儿要买油条给它,心头好一阵惨嚎连连。
不过,便在稍后,牛霸天却也是放下心来,因为寇馨儿并未掏钱,而是向那摊主笑着问道:
“老丈,你知否对面的柳府乃是何许人家?”
那摊主乃是一个老苍头,在赵硕与寇馨儿来到他的油条摊旁后,面上就有了几分紧张神色,此刻闻听寇馨儿发问,心下一抖之际,却是径直答道:
“当今陛下实乃千古一帝、万世明君,陛下自登基后,时时刻刻以我等小民福祉为念……”
听得这老苍头口中无比机械、还显得磕磕巴巴的回答,赵硕和寇馨儿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与好笑。
很明显,这老苍头便也是被威逼利诱之后,替李牧天粉饰英明的一员,只因演技太差,紧张得没有听清寇馨儿的问题,便径直背出了台词。
眼见这般情况,赵硕也只得咳嗽一声,打断了老苍头对李牧天“发自肺腑”的颂扬,再次重复了寇馨儿的问题道:
“老丈,你知否对面的柳府乃是何许人家?”
这老苍头年迈记忆力不佳,一番台词当真背得极为辛苦,被赵硕打断之后,心下却是松了口气,实话实说道:
“小老儿在此间炸了一辈子油条,当然知晓那是柳员外的府邸哩,柳员外乃我积善坊首富,家中积蓄无数,为人却又是乐善好施,很是得人尊敬哩!”
洛州城中一里设一坊以便管理,赵硕一路“深入基层”,已是走过了数坊,来到了此刻的积善坊,而他听得这老苍头答话,也是不由心中一动:
“这里便是积善坊了?这积善坊中的柳员外,莫非便是……”
也正在这时,寇馨儿见赵硕没有其它问话出口,却是向那老苍头追问道:
“老丈,既然你在此炸了一辈子油条,那么想必日日都在此间了,不知有无看见刚才进入柳员外府的那美貌女子?”
老苍头先前为官差逼迫,见得眼前这中年人、书童、家仆一行人后,除了要背出颂扬李牧天的台词外,态度上也要毕恭毕敬,以示大唐国在李牧天的治理下,百姓都是纯朴良善。
正因为此,这老苍头听得寇馨儿的问话后,虽对这小书童的动机产生了怀疑,却还是老老实实道:
“小老儿之前并未留意是否有人进入柳员外府上,不过说起柳员外府上的美貌女子,便应是柳员外的远房侄女夏姑娘无疑。”
寇馨儿听得这老苍头的说话,向赵硕挤了挤眼睛,传音笑道:
“这老丈之前并未留意到夏初冰,却知妾身问的是她,更知她是柳员外的远房侄女夏姑娘,可见她在洛州当真住了不少时日,才能这般为人所知呢!”
赵硕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想到夏初冰真有可能是为躲避自己、而早早的来了洛州,心下不由一阵沮丧,却见寇馨儿又转向老苍头问道:
“老丈既然知晓那位姑娘姓夏,又知否她的详细情况?”
寇馨儿自不知晓,她向赵硕挤眼睛的举动,却是落入那老苍头眼中,而那老苍头看向赵硕的眼神,便就此发生了改变,心下也是唾弃道:
“官差先前逼迫小老儿时,曾说此人乃是一个有名望的教授,但他手下这书童不停打探夏姑娘的情况,显然是得了此人授意,可见此人分明是个衣冠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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