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下澡雪(下)
洛下一水横斜,脉脉夕阳,今日迎来不合时宜的锋锐之气。
“江南南宫先生,枫寒香雪刃。”
“寒蝉子,破浪之剑。”
……
名号报出,刀剑锋锐之息冲天而起,平白削去这时节的七分温润。
观者不过百,但鉴兵台允准入场的皆是不凡之辈。
“……此刀想来是取自至木之材,更难得的是这与木生金之法,却是南宫先生的一绝。”
“说到刀,仍是双江九代师数十年前那柄‘山涛绝意’可当得当世无双,可惜吾缘悭一面……”
“不,吾却是听闻此刀并非九代师问鼎之作。”
“哦?愿闻其详。”
“详情吾亦不知,只知此刀号之曰‘江山艳刀’,乃是九代师封门之作。”
“此话当真?封门之作……莫非此刀已有主?”
“吾曾有幸见得此刀,其艳极之态,吾可断言当世无人可驭此刀。”
刀者们论得兴起,一旁的剑者们却是面带焦躁:“日前飞鹅山有神剑出世,剑气冲霄,声动百里,此番鉴兵台亦是保证此剑当在此,为何仍不见?”
“是啊是啊,我等来此正是为一睹神剑风姿。”
剑者们阵阵附和,吾不留自有应对,一方面引着剑者先去观赏其他名锋,一方暗嘱侍从前去观望剑主是否已经到场。
一盏茶时间后,侍从面带忧色耳语道:“笃剑师似乎遭人截杀。”
“恩?!”吾不留面色一凝,“何谓似乎?”
“现场只有杀手尸体,虽然有火雷子爆炸的痕迹,但并未见笃剑师尸身,想来是负伤逃走了。”
“可有派人去搜寻支援?”
“九煞之星狼弓已经赶去了,另外也增派人手去搜寻。”
“点剑主有失,于鉴兵台声名有损,一定要保得笃剑师安全。”
“是。”
枯藤老树,背负双剑,一边调息一边略有怀念……太久没被追杀,身子骨都失去警惕了尼玛……
想着想着忽然又小有得意,此剑被争夺至斯地步,委实长脸。
逼出一口黑色淤血,缓过一口气,站在树梢上计算了一下脚程,此处离洛水畔不远尚有半个时辰的脚程,似乎来不及啊。
话说回来,星仔说的实乃金玉良言——哥不过带着儿子(?)来参个展而已,就出了这些个幺蛾子。是非啊……
一拂袖扫尽身后留下的脚印,选定路线,听得远处隐隐有破风声,冷哼一声,红尘烟迹出鞘……
“……看来此次刀魁可敲定了,恭贺南宫先生。”
髭须老者含笑拱手:“各位同道承让了。”
“如此一来,寒蝉子前辈的破浪亦可登顶……”
……
“罢了,”已至日落,想来也赶不上了,吾不留清了清嗓子,道:“诸位贵宾,此次剑首想必心中已有论断,便是——”
“慢!”墨蓝衣衫,眉间略带几分气怒,星狼弓目光扫过全场,道:“笃剑师未至,哪个破铜烂铁敢称剑首?!”
这话说得一点情面也不讲,在场铸剑师大多铁青了脸。
“小子,安敢大放厥词?”
“想一试吾剑之利否?”
“无状!”
,见冲突一触即发,吾不留立时出面调停:“各位稍安勿躁,星狼弓此言必有误会,吾亦是甫知笃剑师神技——”
“不用说了。”星狼弓打断他,眼含煞气:“最好不要让吾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派人截杀笃剑师,否则吾之弓下,一个不留!”
闻言,有骇然者,有惊怒者,亦有沉吟不语者。洛下名锋会,笃剑师之剑先声夺人,压得其他铸剑师抬不起头,这口气如何能忍?一柄罕世名锋,足够许多死士为之疯狂,况且笃剑师现世以来并未显露什么背景,届时只要稍加透露其行踪……
吾不留几番调停,星狼弓负气离场。
“都是些什么人渣!”一拳捶在树上,落叶扑簌簌落下。虽知苍生已然脱险,但心头一股气闷仍是难以纾解。气头上,却闻得一声轻笑,一时怒道:“你又是——”
一眼回头望去,一个‘谁’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目光呆滞。
洛下当时牡丹朝,美人如玉尚多娇。
清润动听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拂过心尖:“请问,洛下名锋会是否在此?”
星狼弓觉得他的春天来了。
……
苍生一身浴血地赶到时,只看到掰着牡丹花花瓣,周身散发出一股苍生难以理解的粉红色瞎眼光芒的呆滞版星狼弓一只。
“她噶意我,她不噶意我,她噶意我……”
这谁?
苍生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面无表情地上前,戳之:“活着?”
星狼弓一脸智障地抬头:“你说,我能把她追到手不?”
苍生扬足,诛之。
——脱团的都去死吧。
一盏茶时间后,苍生践踏完疑似脱团的星狼弓,想了想再怎么羡慕嫉妒恨也不能让兄弟陪着自己裸奔一辈子,便拖了星狼弓去找那女神(……)。
“会不会太仓促了?”
苍生回忆了一下脑内关于《荒山猎艳记》、《弄楚腰》等等文献资料,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献花,表白,推倒……应该是这个顺序没错。”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智商处于破格无下限状态的星狼弓如是想道。
“她应该没走远,快追吧。”苍生找了根麻绳,拍拍星狼弓的肩,“兄弟看上的女人,就是绑也要绑回来!”
“那名锋会——”
“虚名我并不在乎,起初也不过趣味而已,你之终身大事才是当务之急。”
“兄弟……”星狼弓无比感动,抓紧了一大束盛放的牡丹,“我去了。”
“去吧,组织相信你,我在你后面为你护法!”
洛下牡丹争相妍,盛放的霸气之姿尽掩野芳拙态。
雪发如瀑,容颜如玉,夕照下缱绻了灼灼花海。
女神啊……
星狼弓脑子瞬间当机,跟二愣子似的捧着花,“姑娘,原来你也喜欢牡丹啊……”
绮罗生愣了一瞬,回首失笑道:“牡丹之艳,自是吾所爱也。”
星狼弓为这一笑晃了神,一时吧文献资料忘光,愣愣地说道:“你人比花艳。”
“喔……”绮罗生以扇遮面,紫眸弯成月牙,“这花是送给吾的?”
星狼弓噌一下把花杵到绮罗生脸前,单膝跪地:“姑娘,星狼弓对你一见倾心再见失心,这一世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了……当然除了我老母,咳咳,请你嫁吾,吾一定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似是被手中方寸绝艳吸去了神思,并未为星狼弓这番疯话抬头,半垂的羽睫,似是沉思,又如同神游物外……一时不知是发觉了什么,水色唇角微微扬起。“抱歉,小生已有家室。”
“哈?”星狼弓讷讷道:“小……生?”
“是啊,恐怕嫁不得公子。”抽了一枝姚黄,手中轻轻转动,温润的声音却是直指星狼弓身后的树后,“绮罗生久仰笃剑师大名,不知可否一观先生心血之作?”
一直藏身树后的苍生在绮罗生一开口的时候就顿觉不妙,此刻一听此言,当机立断地以牲口的直觉犊子的速度夹起凌乱中的星狼弓掉头就跑……
“……傲骨不逊帝王令,落得焦枝贬洛阳,时人不识殊别艳,魏紫姚黄绮罗香。”绮罗生低头一嗅手中牡丹,优哉游哉地摇了摇雪璞扇,自言自语道:“孩子大了,不好带啊。”
一袋血:你的初恋不是我摧毁的,是官方摧毁的。
新郎官: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苍生(淡定):有难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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